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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农中国读书论坛 » 中心研究生读书报告 » 白晨读书报告（9月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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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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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晨读书报告（9月份）

本月我的阅读重点是马克思政治经济学的初级部分——政治经济学的基本概念、理论与范畴。马克思的政治经济学学说既是逻辑的产物也是历史的产物，因此我以为，在阅读的过程中不仅要在马克思的学术史中抽出一条学说演进的逻辑线索，更要在政治经济学（尤其是古典政治经济学）宏观的学科背景下理出一条能够把握其学术源流的历史脉络。当然，这样的要求对于初读马克思的人来说显然过高，但我仍然希望循着这一路径，从一开始就能建立起读书的整体意识（哪怕只是非常模糊的体验），而不至堕于章回句读，成了训诂式的学究而成不了有着独立思考与批判意识的问题中人。

具体而言，我选择的阅读材料主要有：

书籍：

《国富论》亚当·斯密（导读《亚当·斯密与现代政治经济学》查果洛夫）

《政治经济学及赋税原理》大卫·李嘉图（导读《李嘉图经济理论研究》）

《资本论》（第一卷）

《政治经济学——比较的视点》巴里·克拉克

《比较政治经济学》朱天飚

文章：

1844经济学哲学手稿

《哲学的贫困》（第二章）政治经济学的形而上学（1847）

政治经济学批判（1858）

《资本论》（第一卷）是我本月读书的起点，在这本书中，马克思从构成资本主义经济的基本要素——商品入手，自下而上地分析了商品生产的基本矛盾、商品的二重性、劳动的二重性、价值的实体、价值形态的发展、货币的本质。他提出劳动力成为商品的观点，并在此基础上建立起“剩余价值理论”。他根据劳动的二重性，提出可变资本与不变资本等范畴，进而揭示了资本的积累过程和规律。由于马克思出色的论证技巧（论证往往从最简单的经济单位或经济关系入手，由浅入深）在阅读本书的过程中，我没有遇到太多困难。然而，通读之后，我却愈发感觉到对于一个从小接受“政治教育”的中国学生而言，机械地“接受”马克思的理论思想并不是什么难事，困难的是该如何跳出我们习以为常的“接受”，跳出由所谓“太熟悉”而造成的“区隔”。马克思为什么会这么思考？都说他的政治经济学学说是建立在对英国古典政治经济学批判继承的基础之上，那么从古典政治经济学到马克思究竟发生了怎样的变化？

带着这些疑问，我由《资本论》溯流而上，去读大卫·李嘉图的《政治经济学及赋税原理》。李嘉图的《原理》是由若干论文合辑而成，整本书虽然没有很强的结构性，但却有着很强的专业性。其中前六章阐述了古典政治经济学基本理论，与《资本论》（第一卷）相对应，因此成为阅读的重点。马克思在《资本论》第一卷说过：“拿英国来说，英国古典政治经济学是属于阶级斗争不发展的时期的。它的最后的最伟大的代表李嘉图，终于有意识地把阶级利益的对立，工资和利润的对立、利润和地租的对立当作他研究的出发点，因为他天真地把这种对立看作为社会的自然规律。这样，资产阶级的经济科学也就达到了它不可逾越的界限。”

我觉得，马克思的这段评语有两个关键词值得推敲，一是“对立”，一是“规律”，李嘉图之所以能够看到工资、利润、地租所代表的三个阶级（工人、资本家、地主）之间的对立关系，是由他所处的时代所决定的，这种对立关系在斯密的时代是不明显的。然而，李嘉图在遵循“事物的逻辑”发现“对立”现象之后，却又抽离了历史，将“逻辑的事物”作为分析的起点，“天真”地将存在于资本主义生产关系中的对立看作为一成不变的“规律”。正因为如此，李嘉图不会意识到价值形成的历史过程，也不会意识到私人劳动和社会劳动、价值与生产价格之间转化的历史途径，更不会意识到劳动力商品化的历史条件，他抱持着劳动是价值的唯一尺度这一基本观点，并试图以此作为解释所有经济现象的圭臬，这样的做法越过了理论与经验世界之间的历史之河，无异于按图索骥，在自己的面前画下了不可逾越的界限。

坦率地说，李嘉图的《原理》读起来很吃力，但在与马克思和斯密著作的比较中，仍不难发现李嘉图的研究缺少发展的历史维度。这是个很有意思的问题，李嘉图是古典政治学的完成者，整饬的逻辑框架与清晰的理论表述自然是政治经济学独立的学科地位得以奠定的根本前提。而为了实现这一目的，抽离经验世界的价值涉入、主观性和不确定性自然也是应当之手段，毕竟学科之建立需要一个坚实、不容动摇的起点。但是，这样做的后果是什么呢？李嘉图不仅仅完成了这一学说，也在很大程度上他也“终结”了这一学说。

走出李嘉图，再往前就是亚当斯密了。或许是受晦涩的《原理》折磨久了的缘故，读斯密的《国富论》便觉得非常惬意。26岁的马克思在他的经济学手稿（1844经济学哲学手稿）中大段引用《国富论》的内容，可见斯密对青年马克思的影响。无可否认，斯密的《国富论》奠定了英国古典政治经济学的基础，不仅如此，那双由他所发现的“无形之手”在而后两百多年的时间里不断地形塑着自由资本主义的内涵与外延。不同于李嘉图，斯密的《国富论》不仅结构完整（全书共五篇，一、二篇论述政治经济学原理，后三篇从原理出发分别研究国民经济史、经济思想史和财政学），其内容更是有着强烈的经验（历史）观照，例如第三篇斯密在在城乡二元结构下，从土地继承规则，租税形态，国王、市民——领主（奴隶主）、农民权力关系的历史演进的宏观维度，全面地分析了国家财富的形成过程。

对于学习历史的人来说，很容易被《国富论》中丰富的史学资料和强烈的历史感所吸引，然而作为政治经济学著作，正如查果洛夫等苏联学者指出的那样，斯密的政治经济学最引人注意的是其中随处可见的二元的矛盾认识，“他提出了两种价值论、两种利润论、三种地租论，他对生产劳动有两种解释，对分工原因有两种观点等等”，这些矛盾的意义于马克思看来在于，“他通过自相矛盾提出了这些问题”。形式与内容、现象与本质等辩证范畴在斯密的论述中的彼此交织、替代，他的问题并不在于缺乏对经济现象的洞见，而在于缺乏系统提炼这些洞见的方法。

总之，斯密提出了问题（国民财富的根源）并确立了解决问题的基本原则（劳动价值论），但他跳不出经验中的矛盾。李嘉图深化了问题（地租、利润、工资背后的阶级对立）并试图在劳动价值论的基础上消除斯密的矛盾，但他离经验太远，消除变成了消解，矛盾被掩盖在被认为是“从来就有”的资本主义生产方式之下。由斯密的“二元”到马克思的“二重”，我以为其根本在于方法论的变革，这也是在通读三本经典之后，我最深刻的感受。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如此近距离地体悟马克思辩证唯物主义、唯物辩证法与唯物史观的运用，不论是他在《哲学的贫困》中对蒲鲁东政治经济学的批判还是在《黑格尔法哲学批判》中（这本书我本月重点阅读了它的导演部分，后一部分读起来很吃力，想再多花些时间慢慢理解）对黑格尔的批判，我们都能够深刻地感受到，学术之进步其根本在于哲学之进步，哲学并非玄而又玄，它的现实指导力远远超乎我们的想象。

一个月的读书，显然很难就书本内容形成多么全面或是富于见地的理解。我最大的收获还是对马克思研究方法的感悟。简言之，主要有两个方面：历史维度的引入（唯物史观）与抽象力的形成（唯物辩证法）。前者不难理解，历史维度的引入（类似人类学的延伸个案）不仅仅提供给我们一个发展地看问题的视角，更重要的是它能够通过历史的延展将复杂的现象简单化以把握其内涵，或是将简单的现象复杂化，以丰富其外延。至于抽象力的形成，我觉得非常有意思。由经验而理论的动力根本在于抽象力，抽象力的形成既需要如米尔斯“想象力”这样的天赋，同时也得遵循一定的方法。马克思唯物辩证法为我们提供了很多范畴，每一个范畴都有助于我们去全面地理解问题在某个维度上的特征，比如马克思依据“质量”范畴将商品析分为“使用价值”与“价值”两部分。范畴的划分为抽象奠定了基础，在此基础上，马克思进而抽离出每一个商品具体的“质”的成分，留下具有一般意义的“量”的成分，实现了一次抽象。商品的价值是凝结在商品中的劳动，在这个层面上，个体的劳动是具体的个别现象，依据“形式与内容”的范畴，马克思进一步抽离出每一个个体劳动的“形式”留下具有一般意义的“内容”——体力脑力的耗费，实现了又一次抽象。由此不难发现，抽象力来自于对辩证法范畴的灵活运用，既要看到对象物质的规定性又要看到量的规定性，既要把握其形式，又要把握其内容，并且在析分中不断抽离个别的、具体的属性，以呈现出高度概括的一般本质。

除前面所述三本政治经济学经典外，为了更全面的了解该学科，我又补充阅读了巴里·克拉克的《政治经济学——比较的视点》和朱天飚的《比较政治经济学》。这两本书给我很多启发，其中第一本书的最后一章（16章）值得大家一读。这一章最吸引我的是作者对社会科学研究中政治、经济、社会三重观察维度的整合，他通过提出“治理结构”的概念，将这三个维度具体为国家、市场、共同体三个民众行使主权的场所，三者共同奠定了一个健康社会存在的制度性基础。正如作者所言，“人类的主要行为方式有三种，在经济领域他们是作为自主的个人，根据个人的利益计算选择不同的行动。在政治领域他们是作为公民，为保卫他们乐于用来其集体生活的法律和制度结构而采取行动。在社会领域，他们通过完成他们与其它人关系界定的角色功能来获得意义感和目的感。如果一种不合适的制度基础使这些行为方式中任何一种无法得以表现，个人就会产生挫折感，社会就会失序”。从这里可以看到，我们对社会的感知与观察不能脱离开这三个维度中的任何一方，回顾政治经济学各个流派（自由主义、激进主义、保守主义）和范式（国家主义、制度主义、社会联盟范式等），无不是在为着特定的目的强调一方压制另一方而产生的，流派之间的斗争本于他们各自观察的偏好，这样的斗争到底是没有意义的。整合视角不是和稀泥，它要求我们能够根据实际情况，全面而有所侧重的去把握三方，观察三方的互动与变化。

当然，除了个人阅读外，这学期我选修的一些课程也布置了课程阅读的任务。其中“公共政策”分析专题这门课为我们拟定一个46篇英文文献阅读的学期计划，本月一共阅读十篇，主要涉及两个公共政策制定的基本模式：多元主义和精英主义。由此也大致翻阅了杜鲁门的《政治过程》、达尔的《民主理论的前言》、米利本德的《资本主义社会的国家》以及米尔斯的《权力精英》等书（接下来会做专门阅读）。

最后还要谈到的是，陈义媛师姐给我们咸丰组的同学发了陈翰笙的一篇文章“帝国主义工业资本与中国农民”，陈瀚笙是马克思主义经济学家，他是从阶级分析入手讨论了在西方资本输出的背景下，中国近代烟叶的发展历程。由于暑期调查涉及当地烟叶经济的发展，这篇文章有助于我们从宏观的角度反思咸丰的烟叶发展与地方商品经济之间的关系。当然，就陈师姐提出的问题，我还在思考，等下次报告的时候谈谈自己的认识。

总之，这个月是我第一次参加中心的读书活动，获益匪浅，感慨良多。我这一个月的读书体验非常有意思，写读书报告以前，觉得读的内容基本没记住什么，云里雾里的什么都抓不出，摸不着，感觉坐在图书馆里看了一天什么收获都没有，为此很是苦恼，觉得脑子在读书的时候远没有调研时候那么活跃，问题意识也不强。可奇怪的是，在写报告的过程中，书本中的很多内容在回忆中逐渐明晰起来，思绪好像伸开的触角一样将所读过的每一本书都触碰到了，这让我很是兴奋。读书可以读感觉，可如果不经历一个集中书写报告的过程把这些感觉都收集起来，那感觉终究只是感觉，随风而逝，变不成自己的学问。

远在外地无法在读书会里学习大家的读书体会，倍感遗憾，但中心同学的读书精神将始终鞭策我不断努力，不断进步。真的非常想念咸丰组的老师和同学，想念大家！我会回来的，嘿嘿！再次感谢大家！祝大家进步！快乐！

2011年10月5日于畅春园